刚来苏州那段时间,我一个人待了两个来月。百无聊赖时翻到了余华的《活着》,这部经典的电影我是看过四五遍不止,再随手翻看一下小说未尝不可。
结果一看进去就无法自拔,看完富贵的一生我深受震撼,即使我知道主要剧情,文字仍然给人以最深的触动,这就是文字的力量吧。电影剪去了小说里面的一些更为苦难的情节,张艺谋还加了一个略带希望的结局。
看完小说后,我一个人在苏州待不下去了,买了张票回老家接老婆孩子,老婆那段时间还夸我对小孩特别有耐心。
后来我忘了继续看余华的其他作品,直到前几周偶然看到喜欢的歌手李健的一段话,他说最喜欢的余华作品是《在细雨里呼喊》。我就开始看这本书,结果连续一周我根本停不下来,接连看了余华的几本长篇小说《在细雨中呼喊》、《许三观卖血记》、《兄弟》,这些书看着看着就想笑,笑着笑着就想哭。
悲剧的文艺作品更让人体验深刻,悲剧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,《兄弟》中的父亲宋凡平最能给人这种毁灭感。
悲剧让人体会痛苦,商业创造了太多的快乐,而世界的本来面目包含了各种痛苦,痛苦是人生的必修课。可以说悲剧带着一些警示性的力量,给人一种抽离感,而这些是我看过的最难忘的悲剧故事。
乔治·奥威尔说过:好的文章如同窗户玻璃。余华的小说给我的感觉就是毫无杂质的玻璃,文字看似简单,短句很多,冷静朴素,却能扣人心弦。为了不至于绝望得无法读下去,只能再加些许幽默和荒诞。
这种文字看似容易,却非常难以写出,在余华的一篇回忆性的散文中写到了些写作的细节。比如《活着》里描写富贵埋葬了自己的儿子后,使用了一个“盐”的比喻:“月光照在路上,像是撒满了盐。”
余华当时是这样考虑的:
福贵是一个农民,他对那条小路的感受应该是一个农民的感受,我写不下去,耽搁了几天,找到了“盐”的意象,盐对农民来说是很熟悉的,然后我写福贵看到那条通往城里的小路,月光照在路上,像是撒满了盐。想想那是怎样的一条月光下的小路,撒满了盐,这个意象表达的是悲痛在无尽地延伸,因为盐和伤口的关系是所有人能够理解到的。
所以当一个作家用朴素的语言写作时,其实比用花哨复杂的语言更困难,因为前者没有地方可以掩饰,后者随处可以掩饰。
看完这几本小说后,我比较好奇为什么余华能写出如此血腥、悲伤的故事,还有这么多的死亡。然后我接着看了他的随笔《没有一种生活是可惜的》,里面写了些个人成长的回忆。
余华的他的父亲是外科医生,母亲是内科医生,他的第一份工作是牙医。他从小随父母搬进了医院宿舍,离医院的太平间不远,晚上经常听到哭泣,所以从小看惯了生离死别。
从六岁到青春期,从小学到高中,余华经历了那十年的特殊时期,他对文字的敏感度和兴趣居然源于大字报:
在大字报的时代,人的想象力被最大限度地发掘了出来,文学的一切手段都得到了发挥,什么虚构、夸张、比喻、讽刺……应有尽有。这是我最早接触到的文学,在大街上,在越贴越厚的大字报前,我开始喜欢文学了。
这样看来,艺术确实源于生活,小说就是时代的缩印。写作对余华来说像是一种治愈,他的主要作品,这几篇长篇算是他相对“正常”的小说,前期有些短篇更“黑暗”。他在一篇散文中写到:
所以说与其说我是在讲故事,不如说我是在寻求治疗,因为我是一个病人。
我看到过一些余华的采访视频,从谈吐上看他是个非常乐观幽默的大叔,而且还有点皮,段子讲得很好,像个脱口秀大师,所以我想写作的治愈效果很好?同样写出苦难的莫言也是类似,看起来乐呵呵的。
以我的个人体验来说,如果你觉得生活索然无味,看些悲情的东西能激发怜悯和宣泄情绪,而看欢乐的东西笑过之后就一切如常了。
余华在寻求治疗的过程中写下的这些小说,对读者而言就是一剂药。也许还有些副作用,我看完后有一两天躺在床上情绪低落,还有一种颓废感,脑海中一直在环绕着故事里的各种情节,但等缓过劲来后,我就觉得自己的平凡生活已是非常幸福了,活着就是为了活着。